为什么墨子反对“趋利避害”？真正的仁义，原来是这个意思

我国著名的思想家、墨家学派创始人墨子的思想，今天我们分享墨子的《大取》这一篇，所谓“大取”，也可以理解为“取大”。像墨子说，“利之中取大，害之中取小”，简单来说就是趋利避害，但墨子否定了这种经过反复权衡之后的“趋利避害”，认为这样的行为有时候即便符合道义，但也不算真正的“仁义”。这一篇内容思辨性非常强，也是《墨子》的名篇之一，接下来，我从几个方面来分享墨子的思想。

首先是，爱和利的辩证关系。什么是爱和利，它们分别是“仁和义”的外在表现，仁就是爱人，义就是施利于他人。但墨子的“爱和利”，比我们说的“爱和利”要深刻很多。

墨子说：“天之爱人也，薄于圣人之爱人也；其利人也，厚于圣人之利人也”。

墨子说，上天对人的爱，比起圣人对人的爱要淡薄；它施利于人，却比圣人施利于人要更厚重。墨子说，君子爱小人，还不如小人爱君子，但是君子之所以为君子，是因为君子施利于小人，比小人施利于君子更厚重。墨子通过上天和圣人，君子和小人的对比，来阐述了“爱和利”的深刻内涵，这里其实有两层意思。

第一层，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仁爱，是一种不带任何私心目的的爱，墨子说，认为厚葬是爱双亲，那是因为自己喜欢厚葬，但并不是真正的爱双亲，也并没有给双亲带了什么利；认为给子女欣赏音乐就是爱子女，只是因为自己希望子女喜欢音乐，这并不是真正的爱子女。

这一点做过父母的都知道，有一种爱是“我希望，我喜欢”子女做什么，我们常说，很多父母其是让子女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心愿，自己喜欢音乐，就希望子女也喜欢音乐，表面上看起来是爱子女，但实际上是把自己的喜好愿望强加于子女，这并不是真正爱。墨子敏锐地洞察了人性，提出了真正的“爱”是一种发自内心的，不以任何私心和其他目的为前提的爱。

这里墨子再一次批判了儒家思想的爱有亲疏远近的思想，爱自己要胜于爱别人，爱父母胜于爱别人。在墨子看来，这种爱只是一种“小爱”，墨子说，儒家让天下人厚爱禹，这只是为了禹；而墨家认为，让天下人厚爱禹，是因为禹能爱天下人。这两者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。厚爱禹的作为能加利于天下，而厚爱禹并不能加利于天下。就像厌恶强盗的行为能加利于天下，而厌恶强盗并不加利于天下一样。

墨子主张爱是平等的，不带任何私心的，比如父母去世了，在尽了自己的本分之后，应该尽快忘记他们，把自己的力量为天下人兴利，只知道孝顺自己的父母，不能算真正的孝。墨子主张无差别的“兼爱”。墨子说，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强盗，仍然爱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，这是“兼爱”；知道房子里面有强盗，也不要去讨厌房子里面的所有人，这是“兼爱”。这是墨子“爱”的内涵。

第二层，相较于“爱”，其实墨子更强调“利”的意义。如果说爱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爱，而“利”则更进一步，需要付出实际的行动，甚至是要做出某种牺牲，这里的“利”是“利他”的“利”，而且也是一种不带私心和其他目的的“利他”行为，这显然比仅仅是“爱”要更加重要。所以，墨子说，上天虽然比不上圣人爱人，但是上天利人却远远比圣人要更厚重，因为上天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，我们的衣食住行大部分资源都来自于上天。所以“利”才是一种更伟大，更值得推崇的“义”。

墨子举例说，杀掉一个人以保存天下，这并不一定是真正的“行义”；牺牲自己以保存天下，让天下人得利，这才是真正的“行义”。换句话说，墨子认为，自身没有任何风险和损失，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，让他人得利，这其实并没有太伟大，而真的牺牲了自己的利益，换来其他人得利，这才是真正的“义”行。

这一点其实墨子的洞察是非常深刻的，我们常常说要“躬身入局”就是这个意思。我们常常看到很多人“站着说话不腰疼”，对人指指点点，一幅圣人君子的样子，好或者不好，反正自己没有一点损失，而真的要到自己付出一点金钱和时间，或者承担一点风险，自己就不愿意了。如果没有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，是很难感同身受的，或者说很难真正“上心”。如果还要牺牲自己的利益，去保全其他人，这当然就更加困难了，所以，这才是真正的“义”。

墨子说，在行事过程中权衡轻重，是所谓的“求”，只通过求来行事，这是不对的，通过权衡求得合乎道义的地方，这算不上真正的“行义”。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，不以任何私心和目的的仁爱；而义是施利于他人，而且是不在乎自我利益得失的施利于他人，这是墨家思想推行的“仁义”的真正内涵。

为什么墨子非常强调“义”的普世价值？因为，圣人君子太多，而真正为他人某福利的人太少了，墨子的思想其实非常具有现实意义。这里进行一些扩展思考。在人类第一部法典《汉谟拉比法典》中，有很多条款看起来匪夷所思。

比如建筑师替别人建房子，如果房屋主人的孩子因为房屋倒塌而丧生，那么建筑师的孩子也要为此付出生命。

比如挖去别人眼睛的人也要被挖出眼睛。

打断别人骨头的人，也要被打断骨头。这些条款看起来太残暴了，但它体现了一种基本的人道主义精神：为自己的言行负责。

在《黑天鹅》的作者尼古拉斯·塔勒布的《非对称风险》这本书里面，就对责任与风险的对称性进行了论证。塔勒布说，在现实社会中，责任和风险其实是非常不对称的，或者说我们很多人获得的利益和承担的风险是不对等的，他们转移了风险。

塔勒布说，2008年金融危机发生后，一方面美国政府用纳税人的钱救助快要破产的大金融机构；另一方面这些机构的高管们继续拿着高额奖金，本应该由这些高管承担的风险，都被转移到了普通人身上，这就是非对称风险。

那些高谈阔论的理论家、夸夸其谈的政客、坐收渔利的银行家和见风使舵的企业高管。这些人不愿意承担风险，还将他人置于风险之中的人，说对了他们就是圣人，说错了反正他们也没什么损失，他们就是真正制造“非对称风险”的人。

导致非对称风险的原因有很多，社会分工越来越精细化，权力和责任，责任和风险往往是错配的。对自己的言行负责，这是一种多么朴实的价值观，而今天的社会太缺少这样的精神了。